再過半年，浦東新區航頭鎮長達村村民鐘華，將和他的妻兒父母一同搬進一棟新中式風格的三層小樓。這幢在鐘家原有宅基地上蓋起的農民自建房，目前還看不到雛形，只有一米高的地基。但喜悅是實實在在的：“你們看這兒，以后是個露臺；這兒，有個儲物的閣樓……”指著效果圖，鐘華急切地比劃著。

村民鐘華家的施工現場。目前，地基已打好，竣工后將呈現新中式建筑風格。杜晨薇 攝

不久前，航頭鎮聘請了第三方專業設計單位，以保留鄉村肌理為原則，設計了15套凸顯江南水鄉或地方特色的樣板房型，供村民建房時挑選。鐘華幸運地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根據設計，這房子將有青灰色的磚石、朱紅色檐瓦，白玉色的欄桿……透著幾分石庫門建筑的格調。“好看是肯定的，關鍵是這么好的設計，還沒花一分錢”， 鐘華打趣說，“就像撿了一個大便宜”。 不過，“螃蟹”也不白吃。鐘華的房子建造全過程，都要接受村委會和第三方測繪機構的實時監管，確保沒有私自擴建、違建。

今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明確提出要“強化新建農房規劃管控”、“保護保留鄉村風貌”。上海的郊區農村，如何規范農民建房，避免“城鄉一樣化”，真正實現農村有風貌、有韻味、有顏值、有氣質？航頭的探索不失為一種可行的方案：通過一手幫設計，一手重監管，既根除了農民自建房“野蠻生長”的亂象，又引導了鄉村風貌向粉墻黛瓦的審美意趣靠攏，一個飽含鄉愁的江南水鄉圖正在徐徐展開……

“一樣化”的農村背后，不只暴露審美問題

走進長達村，鄉味撲面而來，到處可見整齊的菜田、干凈的庭院、清澈的河流。反倒是林立的農民房顯得格格不入了——不僅設計千篇一律、不中不洋，排布也略顯密集。村支書瞿捍東擺擺手，“村民的審美還是小事，近30年失管帶來的建房亂象才真讓人頭疼”。

航頭鎮鄉村風貌。杜晨薇 攝

原來，從上世紀90年代起，農民私自違規、超規建房的風氣日興。大家都希望在有限的宅基地上，盡可能建高大、氣派的房子。一時間，歐式的建筑風格流行起來，不少人家還悄悄地把房子搭高、拓寬，甚至搶占過道，建設平米數大都超過了各自建房許可證上的面積要求。

航頭鎮鄉村風貌。杜晨薇 攝

航頭鎮農民建房辦副主任沈利國告訴記者，長達村的宅基現狀是滬郊普遍存在的共性問題。背后反映出了政府在農民建房規范方面長期以來粗放的管理方式。按照傳統的農民建房流程，老百姓遞交建房申請，由村委會受理，并傳至鎮相關部門審批。審批通過后，村干部再把標著建筑面積、建筑位置的建房許可證交到村民手上，就可以開工了。至于老百姓咋建，并沒有相應監管，全憑老百姓自覺。

“單單在航頭鎮，1995年以后建的房子基本上全部存在擴建、違建的超平方現象”。長久以來，不僅粉墻黛瓦、錯落有致的民房風貌盡失，老百姓間因鄰里房屋占道、光線遮擋等帶來的矛盾也與日俱增。“可是后續整改的成本又太高了”，瞿捍東告訴記者，要把每套農房超平方的面積“砍掉”，就得大大增加老百姓的后期修繕成本，且增加了房屋的安全隱患，阻力非常大。

雙面繡花式治理，讓農民建房既美觀又規范

近兩年，航頭鎮農民建房迎來新的熱潮。沈利國說，不少建于上世紀80年代的農民房，如今亟待翻建、重建。去年一年，航頭鎮農民建房辦收到農民建房申請就達到200余份。亡羊補牢，時猶未晚。趁著老百姓紛紛進入新的宅基建設周期，一套農民建房全流程的監管和服務體系在航頭應運而生。

按照新的做法，村民申請建房后，監管方和設計師將同步入場。這邊，相關職能部門仔細排查戶主是否具備建房條件，并由第三方測繪單位現場勘定房屋邊界，避免侵占永久基本農田或河道藍線，確保審批精準；那邊，鎮建房辦委托的第三方房屋設計單位、“農居設計導師”第一時間上門測繪，給老百姓提供一份可供施工參考的外立面圖、效果圖和施工圖，省去了村民自己找設計師的成本。

施工開始后，相應的監管和服務依然在全方位跟進。一方面，施工處按標準樹立公示牌，牌子上標明戶主、占地面積、建筑面積、三類圖紙、監督電話等要素，發動群眾參與監督；另一方面，政府委托第三方監管單位也實時跟進施工過程，通過現場敲樁定界、基礎驗線、一層驗線等措施，確保工程全程依法依規。而負責設計的“農居設計導師”也將與戶主全程聯系，根據戶主要求，幫助修改、完善設計。

施工現場均樹立建房公示牌，上面標明效果圖、平面圖以及設計師信息、審批監管信息等。施工現場全部用圍墻圍起，絲毫不影響周邊鄰里生活。杜晨薇 攝

在整套監管體系中，還有一張“王牌”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把原來的“先發證后施工”變成了“竣工驗收與發證同步”。也就是說，房屋竣工后，規建辦、建房辦、規土所、環境綜合整治辦等相關單位還要對照第三方房屋設計單位提供的圖紙，進行聯合現場驗收，只有全部符合標準，才給村民發放建房許可證。

截至目前，通過一手監管、一手設計的“雙面繡花”方式，航頭鎮已將184戶農民建房納入到管理中，而期間出現的10戶違法擴建，也在第一時間拆除整改。

江南水鄉設計引導鄉村審美新風尚

鐘華告訴記者，過去大多數村民蓋房沒有找專業設計的意識，“往往直接交給包工頭干了”。而真正好的、前沿的房屋設計理念進入鄉村后，不僅能讓許多老百姓大開眼界，也逐步把農村老百姓的審美意趣向真正的江南田園的、小橋流水的氣質鄉村引導。

目前，航頭鎮已公布15套由第三方房屋設計單位設計的方案，共同組成農民自建房的設計參照體系。“來申請建房的村民，可以當場從15套設計方案里挑，農居設計導師會根據村民的需求和各自宅基的面積大小再做出詳細的方案。”

記者看到，這15套方案江南特色突出，既有鐘華家選擇的“新中式”風格，也有傳統蘇州園林式風格。既保留了鄉村風貌，又兼顧安全、美觀、經濟、適用。農民一旦選定，后續的房屋設計、內裝設計、庭院設計等也都可以拜托給農居設計導師。

設計效果圖。航頭鎮提供

目前，航頭鎮農民建房辦還進一步制定了《航頭鎮農民建房、危房修繕監管實施細則》，未來還將通過政策引導的方式，強化農民建房的服務帶動和獎勵促動。例如：設置合規獎勵，職能部門聯合現場驗收后，對按照三套圖紙進行施工，且符合規范要求得到建房戶給予一定的經濟獎勵；設置美觀獎勵，若房屋建設達到前期設計效果的，也將給予一定的經濟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