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風風火火的生活按下了慢節奏的開關”“第一年加會員是為孩子參加活動，第二年是為自己的生活更充實”“佩服你開這家書店，也時不時擔心你的收入”……兩個多小時，近30位讀者上臺講述和書店的故事。鹿鳴書店（愛悅空間）兩周年活動的“書友簡短發言”，大大超出了店主郭文偉的預計。

坐在臺下的記者感慨，讀者把自己當成了這家小書店的“主人”。鹿鳴書店創始人顧振濤在活動結束后與郭文偉交流：“之前聽你說社區書店的計劃，還有不少疑慮。看到這群書友傳遞的信息，突然覺得社區書店一定可以做成。”

大學路旁的偉德路上，十多米長的一面圍擋“白墻”被寫得密密麻麻。“白墻”后是即將開業的悅悅書店，圍擋上的填空題“人生總要去書店——”歡迎路過的讀者參與“造句”。一句頗有哲理的留言是這么寫的：“填空題，告別標準答案”。

路過的市民瀏覽圍擋墻上的留言 受訪者提供

在上海，一家家小書店的經營者正用自己的實踐，讓書店的活法“告別標準答案”。

“小的實體書店是可以存活的”

“在大學課堂面對幾百個學生講課不緊張，在這里發言還真有點緊張。”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學院副教授、博導周宇說，“我們搞工科的看文史哲的書，在別人眼里是不務正業。”自帶脫口秀效果的發言讓臺下笑聲一片。郭文偉補充，周宇去年在書店買了50多本書。

4月9日是鹿鳴書店（愛悅空間）開業兩周年，郭文偉的書店日記寫了730天，一天沒有拉下。這一天的日記里，他寫道：“下午的活動真的很感謝每一位到場的朋友、曾經的陌生人。大家對我如此信任，可以在這么多人面前介紹著彼此，這就是書店希望做的事，讓書友之間相互認識、交往，成為‘知心客’。”

“這兩年，我們做了什么？”辦了60多場活動；遇見了2000多人、深度結識了80多位書友；新開了一家社區書店，為3000多位年輕人服務；社區書店項目成型，又吸引了幾位“夢想合伙人”，這場“生日會”也像是郭文偉對書友的報告會，他向在場者提出了“一些思考與探討”：我們到底需不需要書店？書店存在的價值在哪里？開書店真的是情懷嗎？書店能不能成為我們共同的精神家園？可以把開書店上升為對社會的一種回饋嗎？“這些問題大部分都在書友們的分享中得到了答案。”郭文偉說。

郭文偉為書友介紹社區書店計劃 受訪者提供

對新上海人郭文偉來說，開書店是創業，“之所以選擇圖書，不管創業成功與否，至少自己的孩子在書店長大，是一件好事”。郭文偉開過結合圖書的咖啡店，2021年4月回歸書店本質，開出鹿鳴書店（愛悅空間）。由此，復旦周邊頗有名氣的人文書店鹿鳴有了第一家跨過黃浦江的分店。

“算了一下，去年閑暇時間在書店看完了3本書。比起看書多的書友可能不算什么，對我來說，是一個好的開始。”說話者是鹿鳴書店（愛悅空間）最早的會員之一，一開始帶孩子來書店參加活動，后來自己成了書店的忠實讀者。

讀者在鹿鳴書店（愛悅空間）參加活動 受訪者提供

“這幾年不斷地折騰，越發覺得書店是可以提高生命價值感的，可以讓更多人有展示自我、分享的平臺，可以成為社區居民的情感連接點、孩子們成長過程中一個難忘的據點。”郭文偉說，經過這幾年的探索發現，面積小的實體書店是可以存活的，“上海已經成為全球咖啡店最多的城市，也許在更多有識之士的幫助下，可以打造更多小書店，不久的將來成為全世界書店最多的城市。”

參加鹿鳴書店（愛悅空間）兩周年活動的書友，前排左二為店主郭文偉，前排右一為鹿鳴書店創始人顧振濤 施晨露 攝

“共創一個書店和閱讀的平臺“

“裝修師傅們已經習慣這個工作現場了，一開始看我們拍小視頻還有點羞澀，現在隨時可以聊幾句。”悅悅書店主理人羅紅笑道。

大學路旁的偉德路，復旦舊書店、偵探主題書店謎蕓館對面，悅悅書店的裝修進入沖刺階段。悅悅的前身是開在復旦大學南區、與鹿鳴書店在一棟樓里的志達書店。門面不大的志達，除了銷售全國各地300多家出版社的圖書，還舉辦過400多場名師講壇、游學觀展、新書見面會等線下活動。書店創始人是一對畢業于復旦大學的理科生，2006年，他們以女兒的名字“悅悅”在淘寶注冊網絡書店，2009年，“悅悅圖書”成為淘寶圖書類目第一家五皇冠的賣家。2018年4月23日，悅悅圖書與阿里推出全國第一家黑科技書店“志達書店-天貓未來店”，成為圖書行業第一家試水“新零售”的書店。

“我們在復旦周邊開了22年書店，從北區到南區，從校園內搬到校園外，變得越來越開放。”羅紅說，“希望入駐大學路商圈后，能把出版社的圖書資源、作家資源和高校的名師資源、活動資源等，輻射到更廣大的讀者群；攜手合作伙伴，整合、共享資源，共創一個書店和閱讀的平臺，為讀者提供更豐富和精彩的文化服務。”

櫻花開時，圍擋墻成為風景 受訪者提供

“期待悅悅開業后，把大學路的文化氛圍進一步做起來。”把悅悅書店引薦來偉德路的復旦舊書店店主張強說。

“人生總要去書店，就像山西人每天要吃面”“人生總要去書店，尋找屬于自己的凈土”……談起圍擋留言墻的創意，羅紅說，希望書店開業前能與街區來個深度互動，“初來乍到，用這種方式告訴大家‘我們來了’，跟鄰居們打個招呼，為裝修的打擾說聲抱歉；同時也是用比較好玩的方式做一次用戶調研，看看大家對新書店有什么期待。”

悅悅書店的圍擋留言墻局部 受訪者提供

讀者在圍擋墻上留言 受訪者提供

“通過滿滿的留言墻能看到，大家的精神生活豐富、多元，這也給了我們開好書店的信心。”本周末，圍擋拆除后，書店“真容”即將露出。未來，與從國權路原志達書店“移植”到新書店的門一樣，圍擋墻的一部分或許也會成為新的書店空間保留的記憶片段。

志達書店標志性的門被搬到了悅悅書店，成為新書店的一個裝置。 受訪者提供

4月21日，悅悅書店將開啟試營業，大學路第一屆“知識藝術節”隨之而至，書店將成為“大學生閱讀論壇暨B站名師線下沙龍”的舉辦地。

“跟潮牌買鞋的隊伍較個勁”

天平路42號梯書店的小院子最近被刷成了粉色，墻上一幅幅漫畫組成“和ni畫漫畫”小展覽——這是書店讀者們與插畫家擬泥nini（王曼霓）一起完成的。

插畫家王曼霓在梯書店小院子的墻上邀請讀者“和ni畫漫畫” 受訪者提供

粉色，是《帶殼的牡蠣是大人的心臟》封面主題色，這是王曼霓的第一本漫畫書，去年9月上市以來總印量超過50萬冊，可謂不折不扣的暢銷書。“和ni畫漫畫”是梯書店店主、書籍設計師周安迪想的點子。“我一直希望大家能一起創作，就請nini畫了兩頁‘空白’開放的‘牡蠣’漫畫。大家可以自己寫對白、上顏色。我們選出優秀作品在梯書店的小院子里展出。”活動當天，從書店門口排出去的隊伍延綿了四五十米，周安迪調侃：“書店選址的時候，我說想找一個適合排隊的地方，朋友覺得我在開玩笑。我可能內心想跟潮牌買鞋的隊伍較個勁。”

梯書店的讀者在天平路上排隊 受訪者提供

周安迪是《帶殼的牡蠣是大人的心臟》特約策劃，與這本書相遇，始于他自己被王曼霓的漫畫打動，“少女畫風的漫畫竟然讓我這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于是，他“真誠地邀請大家到梯書店來，聽nini聊聊天，和喜歡‘牡蠣’的大小朋友們握個手，在小院子里拍個照，創作兩頁漫畫”。

讀者在梯書店的小院子里一起創作 受訪者提供

交互性的活動讓簽售會不只停留于簽名。周安迪的工作室與梯書店連在一起，在“前店后廠”的這個小院子，他為讀者精選不一樣的中外圖書，同時也以書籍設計師的視野開拓著關于書和書店的更多可能。

淡水路上，英國留學歸來的90后姑娘陳詩遠開了一家有整面墻書架的“Ensie in Wonderland”。為什么是上海？很多造訪小店的人會問這個問題。“因為上海滋養過我，因為這個地方有人愿意花時間做一些浪漫的事。”陳詩遠回答。

紹興路上，去年8月開業的詩歌書店泡芙云為每本書貼上推薦語。把書店里售賣的文創冰箱貼和推薦語隨意組合，一幅小畫就誕生了——誰說詩歌與煙火氣不能兼得？最近在泡芙云，讀者還能邂逅一張“她的書桌”，這是一家商業品牌與書店的合作。

文定路的樂開書店也是“她的書桌”合作方，店主蝸牛在世界讀書日來臨前發起“閱讀播種行動”，邀請讀者“播種”一本自己喜歡的書，書店將匯集這些“種子”展出，不僅展示書，也展示“播種”的理由，讓“種子”生根發芽。

3月，東平路上的一個護膚品牌把門店改成快閃書店，年輕人排隊領書成為一景。活動提供的10000多冊圖書，正是從遠方、樂開、半層和梯書店這4家上海本地小書店采購的。“越來越多人看到小書店之于一座城市的價值。”網友小得說，“既時尚又日常，這或許就是屬于上海小書店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