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中國新年剛過，尼日利亞拉各斯港就迎來一批特殊的進口貨物：兩臺大型挖掘機轟隆隆地開上碼頭，稍經休整后，就直奔尼在建的最大水電項目——宗格魯水電站的施工現場。在那里，中國水利八局的工程人員早就翹首以待，盼望著工程重器的加盟。

這兩臺沃爾沃重型挖掘機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它們由沃爾沃中國總部負責簽訂采購協議，由韓國工廠負責生產，并直接從韓國裝運上船運往萬里之遙的非洲大地。在整個過程中，兩臺挖掘機從未踏足中國的土地，卻實實在在完成了一筆利益歸屬中國總部的大生意，這就是離岸貿易的魅力所在。

僅僅在一年前，這樣的生意在中國還不可想象。

上海自貿區金橋片區金京路2095號，是沃爾沃建筑設備中國總部的所在地，這家專門生產挖掘機等大型工程設備的企業，2001年就在金橋設立了工廠。起初，這里只是沃爾沃韓國工廠的一條裝配線，每天只生產1至2臺設備。隨著中國市場的崛起，金橋工廠的地位開始迅速提升，目前工廠內的柔性生產線上一天能制造25臺大型工程設備，市場份額占到了沃爾沃全球市場的1/4。

快速發展讓企業不再滿足于現狀。2012年，金橋工廠成立了投資公司，正式升格為中國總部，在中國做全球生意，成為企業新的雄心壯志。然而相比夢想，現實往往有些“骨感”。這些年，盡管公司已經具有總部之名，卻很難有“總部之實”，這一直是公司副總裁詹旭的心病。

“由于監管制度的限制，我們無法開展貨物不報關入境的離岸貿易，因為如果貨物不經過國內口岸，直接由企業的境外生產廠商銷售或租賃給境外客戶，海關因看不到貨物，不能提供相關進出境單據。而銀行方面也不敢輕易嘗試，造成企業無法在國內開展資金結算。” 詹旭痛心地說，那段時間，總部的離岸貿易結算只能由其位于新加坡的沃爾沃東亞公司操作，使每年高達30億元左右的營業額和近10億元的各種稅收不能落地上海。“我們自嘲，這是只發光不發熱，為別人做了‘嫁衣裳’”。

離岸貿易的特點就是貨物流、資金流、單證流不能合一，給監管造成了極大的挑戰，但如果因此放棄這塊業務，不僅“真金白銀”流失海外，中國企業要發揮總部功能，做全球生意，就只能是一句空話。

其實，企業的“難言之隱”也讓監管者著急。上海自貿區金橋管委會從2016年起就開始著手破解“離岸貿易”跨境結算的瓶頸。他們一次次走訪企業，一次次與市、區海關、中國人民銀行上海總部，國家外匯管理局上海市分局等監管部門溝通，試圖共同找到一條新路，為中國的離岸貿易打通經脈。

功夫不負有心人。2108年，這條反復探索的監管新路終顯雛形。監管者看不到實物怎么辦？物聯網技術來破解。現在，每臺大型工程設備都裝有大量的傳感器，機器在哪個方位，是否開機，運行狀態如何，只要在電腦上就能一鍵獲知。企業將這些大數據向監管部門開放，即使不見面，貨物監管也能了然于胸。

進出口貿易存在的風險之一就是騙匯，為了確保交易真實，防止假離岸貿易發生，銀行加大了盡職調查的力度，對每一筆離岸貿易的交易各方和資金往來進行調查，為外匯部門放匯提供可信的交易報告。而海關單證電子化的普及，則大幅減少了對紙質單證的依賴。如今，一筆離岸貿易的各類單證只要在互聯網上就能查詢、下載、傳輸，還能與國際通行的單證相接軌，再也不用人工到上海口岸交付了。

在沃爾沃建筑設備中國總部的展示廳內，每臺機器的狀態指標都能實時被檢測。

瓶頸一旦被突破，迸發而出的活力是驚人的。2018年，沃爾沃中國總部大規模開展進出口貿易并試點離岸貿易跨境結算，營業額達18億元，其中離岸貿易300萬美元，比2017年增加了4倍。詹旭預計，如果2019年實現全部海外結算業務落戶上海，跨境營業額可達20-30億元，其中，“一帶一路”離岸貿易額預計達1億美元。

目前利用大數據，上海市商務委已經將沃爾沃中國總部這類信譽良好的企業列入“白名單”，并定期向外匯監管部門提供這份名單，通過內部統籌協調，支持企業創新業務模式。“老實說，改革的力度超過預期，我們對未來信心更足了。” 詹旭說，這是他最想說的心里話。